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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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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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玖蘭樞從夢中醒來的時候,天色尚暗。四周還是黑暗一片,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一點家具的輪廓。舒宴還在安睡,整個人蜷縮在玖蘭樞懷中,兔子抱枕被她用兩只手摟住,肥肥的兔子臉被壓的有點變形。

玖蘭樞借著那點隱約的天光看去,正巧看到少女墨發散落在枕畔,越發襯托的脖頸肌膚白皙……

“唔……”玖蘭樞驀然擡手扼住自己的咽喉,吸血的欲望隨著心跳被放大。玖蘭樞急忙別過臉去,深呼吸勉強壓抑下去。回過頭前順便看了一眼放在床頭櫃上的熒光鬧鐘。

五點三十四分。

這個時間,還很早。何況今天是五一假期,可以名正言順的懶床躺在被窩中不起來。可玖蘭樞的作息時間很穩定,盡管今天比往日醒的還要早許多,但玖蘭樞並沒有選擇繼續睡。

他坐起身來,替舒宴把被子蓋好。拉開窗簾站在窗邊,路燈還在亮,路上並沒有多少行人,只有一團團昏黃努力驅散黑夜。

玖蘭樞擡手扶住額角,眼瞳中帶著深思的神色,他昨晚做夢了,確切的說是通過夢境的方法看到了舒華殘存在這具軀體中的記憶。那是……關於舒宴和舒華父母的過往。

舒宴所住的這個小區,算得上黃金地段,能支付舒華的住院費用,以及買下這套房子維系安逸的生活,舒宴的家庭當然不會很差。確切的說,舒宴如果任性一些,完全可以過得更加奢侈。

舒宴父母是典型的家族聯姻,他們愛慕的並不是對方的人,而是結合之後所能帶來的利益。季然曾經有過戀人,只是被迫分開。後來舒明因車禍意外身亡,季然接手自家公司早出晚歸。兩年後季然再婚,兜兜轉轉終究和昔日的戀人成為眷屬。重新生下愛的結晶···

這樣俗套卻可悲的劇情。

玖蘭樞微微撐住額頭,對他而言,這些事情並不會給他帶來多少困擾。可對於舒宴而言,恐怕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實。

想到這裏,他下意識轉頭看向仍舊沈睡的少女,目光觸及少女的面頰時陡然一暗,四周的景物全部歸於黑暗。暈眩的感覺再次襲來,玖蘭樞屏住呼吸。

這次暈眩的感覺顯然比上一次長一些,大概持續了四五秒鐘左右,視線恢覆了正常。玖蘭樞微蹙了眉,向衛生間走去。他把衛生間的門反鎖,打開燈看向鏡中的自己。鏡中的少年站在燈光下,五官逐漸展現出玖蘭樞所熟悉的線條。

他的靈魂正在侵蝕這具軀體。

玖蘭樞凝視著鏡中的容顏半晌,彎下身打開水龍頭,冰涼的水觸及面頰,神智仿佛也清醒許多。在嘩嘩的水流聲中,玖蘭樞聽到舒宴的聲音,近在耳邊:“……哥哥?”

玖蘭樞下意識溫聲應道:“阿宴,我在。”話音剛落驀然反應過來,他正在衛生間內,並且將門反鎖上,舒宴根本不可能在他身邊。那麽剛才的聲音……

他的感覺變得更加敏銳了。

玖蘭樞蹙了蹙眉,並不能下定論這件事情的好壞。他打開衛生間的門,回到舒宴的臥室。果然看到少女已經睡醒。舒宴抱著兔子玩偶擡起頭來,彎起唇是淺淺的笑意:“哥哥早安。”

玖蘭樞走過去揉揉少女柔順的長發:“早,阿宴。”

早飯自然是舒宴做的,季然推開書房門的時候,就看到帶著□□熊圍裙的少女正在廚房中煎雞蛋,黑發少年從碗櫃中取出碗筷重新洗刷一遍。

兩個人分工明確,舒宴看著煎蛋的顏色慢慢改變,把火調小。玖蘭樞去冰箱中取出盒裝牛奶,打開瓶蓋後倒入玻璃杯中放進微波爐設置時間。

舒宴稍等了一會,把煎蛋翻過來,玖蘭樞適時的遞過盤子,舒宴笑著說了聲謝謝。而牛奶也已經熱好,玖蘭樞打開微波爐把牛奶取出來。舒宴則把盤子端到餐桌上。

很簡單的小事,舒宴和玖蘭樞對此已經熟悉,配合默契。季然站在客廳中,看著廚房內少年少女忙忙碌碌,忽然覺得場面很溫馨。她抿了抿唇,想要說些什麽,終究還是欲言又止。

早餐很簡單,切片牛奶搭配煎蛋。玖蘭樞餐桌禮儀很好,基本可以做到食不言。舒宴卻喜歡在早飯時抱怨幾句課程的艱難,或者是講一些學校趣事。可今天心中有事,也就沈默下來。

季然面對著兩年不見的孩子,生疏感自然是有的,她並不是會主動找話題拉近距離的人,所以氣氛因為過分安靜又陷入到尷尬中。總算吃完早餐,玖蘭樞自然的收拾好碗筷放入到水槽中,舒宴也想去幫忙,卻被季然叫住。

季然坐在客廳沙發上,一身白色職業裝幹練簡潔,她對舒宴說:“阿宴,去臥室換衣服,和我一起去看你的祖母。”

她頓了頓,抿抿唇,似乎在猶豫什麽,最終還是擡起頭來對玖蘭樞說:“……你也一樣。”

她無法對著玖蘭樞說出阿華的名字,只好用你來代替。這種近乎命令吩咐的口氣是會讓人反感的,可玖蘭樞並不在意。他不能奢望一個母親失去了自己孩子後,還要對占據自己孩子軀體的人和顏悅色。

玖蘭樞頷首應允下來:“好。”

他體貼的沒有說出那個敬稱。

——

舒宴的父親舒明生於一個大家族,算得上年輕一輩的佼佼者。本來是最有希望繼承家業的孩子,可惜英年早逝。這令舒宴的祖父大為傷心,因此一病不起。纏綿病榻幾月後終於撒手人寰。

舒宴祖母獨立支撐著偌大家業,冷眼旁觀著幾個堂兄弟明爭暗鬥。她想要將自己愛人手創的事業永久的傳承下去,而不是被為了私利的蛀蟲們毀於一旦。

美好的想法和不堪的現實碰撞,就越發令人念舊。死去的人總會被放在心中最崇高不可碰觸的地方,人們總是會無限放大消逝的人的優點。

舒宴的祖母越來越頻繁的夢見自己的愛人和早亡的小兒子。終於如同舒宴祖父那般重病,不過一場小小風寒,卻在舒宴祖母刻意拖延下轉變成了肺炎。等到家中女傭發現時,舒宴祖母已經高燒不醒。

被醫生搶救過來時,人也消瘦了大半,又執意不肯繼續住院療養,反而選擇了出院。她也沒有回到那個價值不菲的花園別墅中,反而住回了曾經和舒宴祖父一起居住的老城區。

那是在日漸增多的廣廈高樓中為數不多還保存著曾經模樣的地方,榆樹投下濃蔭,自行車並沒有上鎖,而是隨意倚在墻壁上。

玖蘭樞和舒宴跟在季然身後,季然從來沒有到過這種地方,舒宴和玖蘭樞也沒有。這裏的空氣仿佛都是靜謐安詳的,榆樹從院落中探出來枝椏,在地面上投下斑駁陰影。帶著時光靜好歲月無憂的錯覺。

季然按照短信上的地點走向前去,舒明的堂兄正站在門口等著他們,見到季然的一瞬間,故作訝然的開口:“呦,這不是弟媳嗎?這就是我那侄子侄女了吧。和舒明長的可真像,你看看大侄子這張臉,和我弟弟真是一模一樣。”

季然立刻皺起了眉。如果說之前舒華和舒明的確很相似,但是換成玖蘭樞之後,長相逐漸改變,到現在幾乎沒有任何相同的地方。

季然不願回答,舒宴根本對這群親戚沒印象。玖蘭樞眼眸中閃過一縷厭惡,仍舊維持著溫和的表象:“您過譽了。”

他有禮而疏遠,明確顯露出不願深交的意思。舒明堂兄的不屑是掛在臉上的,他故作恍然:“弟媳你別介意,我都忘記了,你已經改嫁,現在可是和舒家沒有任何關系。”

這句話說得十分不客氣,甚至是刺耳。季然剛想要說些什麽,卻忽然聽到院內有人低咳起來:“都不要吵了,是不是阿華和阿宴來了,讓他們進來吧。”

舒明堂兄狠狠瞪了一眼舒宴和玖蘭樞,到底還是不情不願的讓開了路。季然並沒有陪同的意思,玖蘭樞和舒宴並肩向前走去。

院門掉了漆,推開時發出吱呀一聲響。院角有一株探出矮墻的棗樹,翠葉垂蔭,隨風交拂發出沙沙聲響。黃色的小土狗趴在院門口,聽到腳步聲就會猛地擡起頭來沖著人汪汪叫。而老人躺在老舊竹制的搖椅上,那搖椅用了有些年月,泛著溫潤的黃色,搖起來吱呀作響。陽光照在她白發上,閃著微光。

舒宴對自己這位祖母印象並不深刻,自從舒明去世後,舒宴祖母觸景傷情,無形中疏遠了舒宴和舒華兩人。舒宴只依稀記得端莊中年女子撫摸過自己臉頰,笑著說:“這孩子瞧著很乖巧。”

現在曾經端莊女子正坐在躺椅上,目光悠遠。黃色小土狗圍著她腿邊打轉,不時用濕漉漉的鼻尖蹭一蹭她的褲腳。舒宴祖母聽到腳步聲側過頭來,對著玖蘭樞和舒宴露出微笑:“你們來了。”

她想要從躺椅上坐起來,卻有些力不從心。玖蘭樞伸手扶住老人,老人笑著拍拍玖蘭樞的手,以示感謝。她很消瘦,身體孱弱。可眼神清亮,滿滿都是懷念。時光消磨她的生機,可卻並沒有令她覺得恐慌。她仍舊保持著優雅從容和睿智。

舒宴半蹲在祖母的身邊,握住她的手。低聲叫道:“祖母,我們來遲了。”

舒宴祖母搖搖頭,擡手撫摸上舒宴的面頰,一如同小時候那般:“不,你們來的剛剛好。對於一個老人而言,沒有什麽比臨終前子孫陪伴在身側更令人感到幸福。能在生時再見到你們,是我的幸運。”

舒宴搖搖頭,輕聲安慰:“您會好起來的。”

舒宴祖母笑起來,她並沒有接下這個話題,反而示意玖蘭樞和舒宴離她更近一些。玖蘭樞是第一次目睹人類的衰亡,他清楚的知道眼前這個老人擁有的壽命所剩無幾。他順從老人的意願,隨即感到溫暖覆上面頰。

玖蘭樞有些驚異的擡眸,對上老人充滿慈愛和善意的眼瞳。她聲音微弱,帶著少許遺憾,可更多的是釋懷:“我做過一件後悔的事情,是因為你們父親的緣故而刻意疏遠了你們。可我也同樣有一件驕傲的事情,那是你們都成長為很優秀的孩子。而令我欣慰的是,我並沒有在你們眼中看到刻意的討好和不耐的敷衍。”

她輕聲說道:“這樣就足夠了。”

她眷戀的撫摸著玖蘭樞和舒宴的臉頰,忽然輕輕嘆了口氣:“原諒我,沒有選擇把家族企業留給你們。這並不是對你們的不認同,而是不想讓你們為了終將傾塌的東西奮力斡旋。我私心為你們決定了將來平凡的路,不是為了虛無而爭取,能握在手中不會失去的才是幸福。”

她深吸了一口氣,眼中神采有些黯淡,她從衣兜中取出包裝精美的小盒子遞到舒宴手中,低聲道:“如果有時間,記得回來看看。”說完再也掩不住疲態,閉上眼睛示意舒宴和玖蘭樞離開。

舒宴打開禮盒,紅色天鵝絨上靜靜躺著一把有些老舊的鑰匙。

舒宴握緊了那個小盒子,和玖蘭樞站起身來:“既然如此,請您多保重。”他們禮貌的道別,離開小院的時候,舒宴回頭看去,那只黃色小土狗乖乖趴在主人腳下,老人合眼安詳,雙手交疊在腹部。風吹過她蒼白的發,像是溫柔的慰撫。

——

舒宴祖母去世的消息很快傳來,這並不是多麽出人意料的事情。葬禮舉行的簡潔而肅穆。那天下了很大的雨,玖蘭樞穿著西裝撐著黑色雨傘站在舒宴旁邊。舒宴看著墓碑上黑白照片,靜靜出神。雨滴敲擊在傘面上,發出輕微的砰砰聲響。

玖蘭樞略等了一會,看著少女咬的有些泛白的唇,終於還是輕輕嘆息著將少女擁入懷中。他的聲音溫柔帶著幾分無奈:“阿宴如果覺得傷心,哭出來會好一些吧。”

舒宴順從的把頭埋入玖蘭樞懷中,少年的心跳近在耳畔,一聲一聲跳的沈穩。舒宴抽了抽鼻子,想要忍耐,最終眼淚還是落下來。少女的聲音有些沈悶,帶著小小的抱怨:“我本來沒想哭的……”

玖蘭樞擡手撫摸上少女略略潮濕的發,感受到少女的眼淚漸漸打濕襯衣。前來祭拜的人已經離開,遠處是連綿青山黛色如洗,近處有淡淡的霧氣裊娜。

傘下的少年身姿挺拔容顏俊秀,微長的劉海淩亂劃過精致鼻梁,眼瞳由最開始的純黑逐漸參雜了幾許猩紅。

玖蘭樞聽見少女從最開始默默流淚到現在的哽咽出聲,他輕輕拍撫著少女顫抖的後背,語聲輕柔而低緩,他說:“阿宴,別怕,我會陪在你身邊。”

這句話他曾在許多個雨夜在舒宴耳畔輕聲重覆,可就算這樣,再次聽到這句話的舒宴仍舊感到無比的安心。

舒宴的母親是在葬禮結束後離開的,她有了新的家庭,這是一場選擇,一邊是摯愛和滿懷期待而出生的孩子,一邊則是沒有多少感情的血緣。臨別前季然把玖蘭樞請到書房中,她眼神覆雜的打量玖蘭樞許久,抿了抿唇:“……如果你對我真的有所愧疚,請對阿宴好一些。”

她頓了頓,有些頹敗的承認了一個事實:“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,我選擇了放棄。”

玖蘭樞不動聲色的同她對視,淡淡應允:“如您所願,我會的。”

季然站起身來,抓過放在書桌上的機票走了出去。推開房門之前她有些遲疑的回過頭來,玖蘭樞背對著她坐在書桌前,少年黑發及頸,背影挺拔。季然顫抖著聲音喊了一聲:“阿華!”

玖蘭樞並沒有做出回應,他保持著背對的姿勢,落地玻璃上隱隱約約映照出少年的影子。臉上是溫柔的笑意,眼眸冷淡隱含譏誚,有禮而疏離。

季然怔怔等了片刻,再不遲疑,推開門向外走去。她沒有再停留,但腳步有些匆忙,顯然心情並不如表面上平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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咳咳,被基友說寫的特別瀟湘風格有木有!

於是果斷把雷點在這一章發完了,樞大人在這一章被我寫崩壞掉了嚶嚶嚶。

沒!關!系!下一章繼續甜寵咳咳咳。

PS:關於男主感情變化以及女主是否發現玖蘭樞的不同之處,本來覺得短篇就忽略掉了,但是現在發現這是個很大的漏洞,所以……我們繼續無視掉吧【咳咳好吧開個玩笑

我想說的是,番外估計會有兩章,如上所述玖蘭樞心理歷程以及妹紙的反應。在此感謝所有看文的親以及評論的親~如果還有什麽漏洞請不要大意的提出來,阿瓷會努力改掉填補的咳咳。

信阿瓷得永生!!

……我是說永生做不到,那啥信阿瓷,有時間看阿瓷給你們擼雙更!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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